进入锦官城,一切又是另一番繁华景象。作为石威盘踞多年的老巢,建立在搜刮无数的民脂民膏的基础上的锦官城,亭台楼阁,飞檐翘角,货品琳琅满目,人来人往。路人个个衣着整洁,脸上表情平静或是带着笑容,丝毫不像一座经历战火又易手了主人的城池。
繁华背后,有多半的功劳要归于茶马古道的重启,商人为这座城在最短的时间内带来了新鲜的血液和活力。在石威还是锦官城之主的时候,街上没有这么多人,行人也不会有如此平和甚至乐观的神情。
顾朝歌带着阿岩走在街上,阿柴奉命衣着普通百姓的衣服,和几个同袍一起保护她。锦官城虽然看起来欣欣向荣,但依然有许多不稳定的因素,石威的余孽还潜伏在大街小巷中,自从伊崔知道阿柴和顾朝歌的渊源后,他很放心让阿柴带人保护她。
至于阿柴对顾朝歌的那点孺慕之思,伊崔觉得正是他努力保护顾朝歌的动力之源,换言之,阿柴还远远不够格能让伊大人视为情敌。
“文家当铺,文家茶肆,文家酒楼,文家药号,文家医馆……”顾朝歌一边走,一边数着一路上所看见的“文家xx”,她扳着指头计数,数到后面十根手指头都不够用。
于是她瞪大眼睛,吃惊地对阿岩说:“这个文家,和那个文家,还有那个文家,那个文家……它们都是一个文家吗?”
阿岩怎么知道,他挠了挠后脑勺:“姐姐说是,那就是吧。”
说话间,两人已经走入“文家药号”,这间药号的装潢十分考究,柜子桌子椅子什么的,用的都是黄花梨,而且雕工十分精细。高高的药柜后头满满当当数百个小药屉,伙计有条不紊地忙碌着,顾朝歌刚刚走进来,眼尖的伙计便发觉她虽然衣着普通,可是跟着保护她的那几个人是练家子,想来此女来历不凡,于是热情地出来招呼:“这位小姐想抓些什么药?”
“我有方子,”顾朝歌从袖中取出她给伊崔新开的药方,客客气气地对伙计说,“方子上的药的炮制均有要求,有的要酒炒,有的要甘草汁煮,方子上写得很清楚,但是炮制起来着实很麻烦,有些可能药号里没有,要现场做,怕是要麻烦您了。药抓十副,价钱……您给开个价,高一些没有关系。”
伙计最喜欢听到来人爽快地让他开价,他双手接过方子展开,果然密密麻麻各种详细又奇怪的炮制法子,是张十分古怪的药方。伙计一边看,一边笑眯眯道:“小姐客气,既然客人有要求,小的自然要……诶这位小姐,这张方子不是出自我们文家医馆吧?”
文家医馆?顾朝歌奇怪,她摇头:“当然不是,这是我自己开的。”
“您自己开的?您……也是大夫?”伙计愣了愣,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,他将方子塞还给顾朝歌:“实在抱歉,这药,我们抓不了。”
顾朝歌吃惊:“为何?如果觉得炮制麻烦,我可以自己动手……”
“不,不,小姐,您误会了,”伙计呵呵一笑,指了指厅堂正中挂的那块匾,“看见没,这里是文家药号。”
伙计的语气听上去十分骄傲,然而外来人口顾朝歌却不明白他为何骄傲,于是继续疑惑地追问:“所以呢?”
“我们文家药号,一向只抓文家大夫所开的药方。其他大夫开的方子,给再多的钱,我们也不抓,”伙计客客气气朝她行了一礼,“小姐,请回吧。”
顾朝歌行医多年,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霸道规矩,惊奇得不知说什么好。阿岩看这伙计虽然一脸客气,实际上却在把姐姐不停往外赶,愤愤地一把擒住伙计的手腕:“什么破规矩,小小的药号好大的口气!方子拍在这,你不抓,我们就不走了!”
伙计的笑脸骤然冷下来,阿岩的挑衅引来了药号里更多的伙计,他们围上来,你一言我一语,话里话外都是嘲笑:“多少年没见到敢在文家的地盘闹事的人了?”
“小子,想在锦官城平平安安活下来,我们文家,最好别惹,懂不懂?”
那人伸手过来要点点阿岩的脑袋,被阿岩偏头避过,他不服气道:“凭什么!文家是皇帝老子不成!开医馆的不该悬壶济世吗,怎么这样霸道!”
“霸道?我们就是霸道,就是不给你抓药,你能怎样?”
“小子,今天惹了我们文家药号,呵呵,我看你在锦官城里里外外是否还能找到第二家药号,敢给你抓药!”
这些伙计很是嚣张,而且后来围上来的这些人,好几个膀粗腰圆,看起来不像伙计更像打手。阿柴忍不住了,他凑近悄声询问顾朝歌的意思:“朝歌姐,你看我们要不要……”动手给他们点颜色瞧瞧?
顾朝歌摇了摇头:“初来乍到,不要给伊哥哥惹事了。”新接手锦官城的事务没几天,他忙得不可开交,她不想再给他添乱。
阿柴和顾朝歌的交谈被药号伙计看着眼里,见阿柴和他的同袍身形笔直有煞气,连忙跑去询问掌柜应该如何是好:“掌柜,这女的自己带着打手,什么来历?”
“该不会是红巾军的人吧,听说锦官城新换了一个大人主事,万一是他的……”
“是红巾军的又怎么样,我们文家经营此地百年,树茂根深,我们家主可不怕他们,”药号的掌柜长期颐指气使,颇有地头蛇的派头,他冷笑一声,“锦官城的水深得很,正好让他们长长见识。”说着他便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,伙计会意,立即向其他人做出同样的手势。
然后,在顾朝歌拉着阿岩想要离开的时候,药号里的伙计无声无息将他们团团围住。有几个人悄悄地捋起袖子,盯着顾朝歌,一脸不怀好意的笑。
卧槽这是要开打吗?
阿柴一下子兴奋起来。
“弟兄们,这可不是我们故意惹事,有人打上门,要找我们顾大夫的事儿!”
他说着就要抽出腰后缠着布条的铁棍,今日穿着百姓的衣服不方便带佩刀,但是这铁棍的力度敲人绝对十足。
阿柴摸棍子的时候,他的同袍们也呵呵笑着,个个从袖子里、靴子里和腰间抽出形形色色的武器,刀、剑、鞭子,甚至还有手里弩!伊崔分配给顾朝歌的这群家伙绝非吃素。
药号里的伙计在看见其中一人亮出一具短弩,并且慢悠悠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短而利的三棱箭头插在箭上,随意地对着围上来的人群左瞄瞄右瞄瞄的时候,伙计们都有点愣住了。大家回头去看掌柜的:“掌柜,他们……”不是红巾军,也绝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。他们手里的家伙,咱们比不过啊!
就这支弩,一箭发射过来,绝对的穿喉而过,吾等小命休矣!
掌柜的脸色也很难看,还没打起来,仅仅看双方装备,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人打不过,是他大意了。阿岩看他们都被唬住,顿时很得意:“看见了吧,还不快给我们抓药!”
“二位带着打手和兵器上门要挟,老朽无话可说,但是这药绝不能抓,我们文家有文家自己的规矩,坏不得。”掌柜铁青着脸说出这么一番话,很有些不卑不亢的风骨。其实他绸缎长裤里的腿肚子已经在打颤,他又害怕又要面子,只能在心底祈祷这位看似领头的姑娘心善,行行好别杀他。
大概顾朝歌真的感受到他的祈祷,她对阿柴摇了摇头,示意他们都不要动手。然后和和气气地同掌柜说:“今日冒犯了,我们这就走。不过还请转告贵家主,文家药号的规矩实在不近人情,似乎缺少行医救人者该有的医德,希望家主能改改这规矩。”
掌柜板着一张脸不说话,他看起来很生气,其实是不敢反驳顾朝歌,就怕她后头的小伙子用长枪插穿自己的喉咙。
“姐姐……”阿岩嘟着嘴不想走,他超级喜欢自己这一方威风凛凛的派头,感觉太有面子了!
“走了啦!”顾朝歌瞪他,拉着他的手腕强行拖他走。等走出药号,她才耐心地和阿岩解释:“第一,这毕竟是文家,我们不能给伊哥哥惹麻烦。第二,和人家药号闹翻后又要人家给你抓药,抓回来的药,你敢用吗?”
阿岩愣了愣,恍然大悟:“对哦。”炮制之时做些手脚是很容易的,文家药号这样没有医德,难保他们不会这样做。
姐姐比他以为的还要聪明呢!
阿岩立即点头:“我知道了,姐姐,时辰还早,我们快去别家抓药吧!”
阿岩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,锦官城这么大,最大的药号是文家,可是小药铺不少,他们只要去找,并且愿意给银子,人家一定会愿意帮忙抓药和炮制的。顾朝歌也是这么想,谁知道锦官城虽大,圈子却不大,他们在文家药号闹事的事情,在文家掌柜暗中派人各种传消息的情况下,很快传遍大小药铺。一见是一个姑娘和一个少年,带着几个眼带煞气的青年,亮出一张要求详细又奇怪的药方,请求抓药,各家掌柜都纷纷说抓不了,然后说出各种托辞,不是药不全,就是没法炮制。
掌柜不是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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