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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姬的托付太重,她将一生的幸福都托付到了凌钰身上,她觉得这份受命于人太过沉重,又有着一份荣誉感。就像她怀了身孕,觉得整个人的担子都变重,变得伟大了一样。
“你且回去养胎吧,我会说服天子让他将玺令交给我。”胡姬垂眸,开始沉思起来。
凌钰于心不忍,她知晓这是胡姬不愿的,但是没有办法,若想得到所要的,就不能畏缩不前。
转眼两日过去,梁肆启依旧没有提及派兵之事,三国的消息渐渐传入王都,云公派去兵马支援卞耶,驻守在曲国与卞耶相邻的沪阳。曲军趁两军交接之际攻袭,卞耶措手不及,损伤数千精军,退守安城。曲军乘胜追击,攻占沪阳,屠尽青国援军。
消息传进胡王都已应是五日后,那么五日前就已是如此激烈的战况,卞耶与青国都落于下风,死守国土。尽管知晓这一切都是陆玦的谋划,凌钰却依旧有担忧。
梁肆启却不同了,他冷声好笑:“这一招损失可真惨重,不知陆公都损失了多少兵马。”
凌钰在他身侧,梁肇启也在,梁肇启道:“哥哥,您真的要坐观此战成败么?”
梁肆启挑眉冷笑:“昔日陆公可以在魏庭的阴谋诡计里逃生回来,对付区区一个曲国小王就落得惨败的下场,寡人怎么好意思对外人道这是寡人的部下?”
凌钰道:“天子,或许是曲国突袭,卞耶毫无防备。所以才措手不及。”
梁肆启淡声道:“珍妃是女人,又是怀了身孕的女人,不宜参与政事。”
凌钰哑然,望着梁肇启。渴望他能说服住梁肆启。梁肇启才想开口,梁肆启已起身走出殿去,“寡人好久没有再看一场离人宴了,圆肚,下去准备。”
离人宴,又以严刑为取乐的法子。凌钰蹙起眉头跟上他的脚步。手腕却被拽住。
回首,梁肇启朝她摇头。凌钰急道:“天子怎么能如此不顾诸侯生死!”
“那你想要如何,想哥哥派万千兵马去卞耶制服两国相争么?若王都亏空,魏国趁机侵袭怎么办?”
凌钰失了反驳的话,这本就是陆玦的计谋,梁肆启看得清楚,自然不会派兵去支援。还有,这是陆玦想要的结果,他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起兵推翻这暴政。
表面现象是陆玦身陷囹圄,其实不然。凌钰望着梁肇启。“那该如何?”她的担心是多余的,陆玦不会有事。
“就让哥哥做出决定我们再看吧,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他都不会听。”
凌钰只能点头,梁肇启送她回宫,一路她的话太少,一直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。如果梁肆启放任不管。那么接下来陆玦就应该起兵攻来了。
回到央华殿,望着院中那已如人高的相思树,她的思绪已飘去了卞耶。
“珍妃,不要想曲国的事了,即便那是你的故土,陈公此次也在劫难逃。”
原来他是以为她在想故国,凌钰回首朝梁肇启微笑:“我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欠你的太多,阿允,你怪我么?”
“为何这样问?”梁肇启疑惑看她,不过他还是温言道。“当然是不怪。”
“……阿允,我真愧对你。”望着他好久,凌钰说出这句话。
梁肇启以为她说的感情,他道:“是缘分让你我相遇太晚,你不必心有愧欠。这不关你的事。”
凌钰没有再解释,对待这一直关心她,而她又想要置于死地的人,她真的无颜再见他。转身,她道:“多谢你送我,快回去吧。”
两日后消息再传入王宫,陆公云公守城,兵不动。又一日消息再入宫,卞耶从秦山入曲军界,大退曲,陈公怒,增兵三万围困。
尽管知晓陈公是陆玦的盟友,凌钰依旧会有担心。
梁肆启每一日也只是听听这些消息,不会派下兵力。他在王宫日夜笙歌,花天酒地,又宠幸了好几名舞姬。凌钰此刻前去乾炎殿见他,他脚下匍匐着一个美艳女子,怀中正搂着一个男宠,满室*,不堪入目。
见了凌钰,他也不叫身侧的人退下,只问:“身子好么?”
凌钰敛眉俯首不看,只道:“妾无事。”
“那就下去吧,寡人忙。”
他面色淡然,眸中一派冷漠,凌钰深知他是听不进任何话了,退出殿,问着身侧父亲:“爹爹,天子不管国事?”
圆肚四望左右,淡声一笑:“天子不会管,他不信三个小王可以挑出事来。况且因为胡姬,他无暇顾及国事。”
凌钰疑惑:“胡姬?”
“胡姬寻死,要天子交出至儿,天子不肯,她退而要天子的玺令,不然就自刎在天子身前。”
凌钰喉咙发紧:“天子答应了么?”
“天子还没有,不过……他或许会答应的。钰儿,或许你可以在胡姬那里找到玺令。”
凌钰心中一喜,这才想起自己好几日没有再去见过胡姬,她忙往静湖去,到了享宫,四处庭院安静极了。
她进了殿,叩门问:“夫人,您在么?”
青禾起身出来迎接,见了凌钰眼眸一亮:“珍妃,您可算来了,您快陪陪我家主子吧!”
“夫人怎么了?”凌钰急问。
“您进来就知道了。”青禾将她引进寝殿,只见胡姬伏在桌上,枕着那个暗盒,她双肩微颤,像是在哭。
凌钰疾步走进,扶住胡姬的双肩:“夫人,您怎么了?”
“天子不听我话了……”胡姬抬头来看凌钰,双目确实已在垂泪,“阿钰呵,我以死相逼他都不会听了。”
凌钰忙问:“夫人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
“我说已经十年他都没有告诉我至儿的消息,我想寻死,他说难道我不要至儿了么。于是我说我想要玺令,不然我会觉得他在骗我,他不肯呢,眼下两国相争,他心中其实打着算盘,也害怕这江山落入他人手中。”
凌钰扶住胡姬:“夫人不要难过,拿到玺令还有别的办法,切不可因此而心生退步。”
胡姬有些无助地看她,“阿钰,你说还有什么办法会让他将玺令拿给我……”
她们的话还未说完,青禾跌跌撞撞冲进殿,拉起凌钰就往屏风后带,“天子,天子来了……”
三人俱是震惊,凌钰忙藏身屏风后。胡姬擦掉泪大步走出寝殿,梁肆启已醉醺醺堵住了门,“去哪,躲我?”
胡姬有些慌乱:“当然不是。”
“那你急冲冲出来难道是为了见我?”
“不是。”胡姬回答得坚决。
“瞧,什么都不是,寡人在你心中就一点位置也没有了,寡人真想你像自己说的那样死了就好!”抱着怀中一个箱匣,梁肆启竟如一个孩子一般哭起来,“可是寡人舍不得你死,谁都可以死,就是你不能……”
藏身屏风后,凌钰震惊,她颤抖着双唇,呆呆错愕。梁肆启会哭,他会有这样无助的哭泣?若不是亲眼所见,她真的完全不敢相信!
胡姬无奈地喊了一声“肆儿”。
“给你,给你,这是你想要的我给你!”他霍然将手中抱着的箱匣丢在胡姬脚下,转身大步离开。
凌钰的心都快要跳出来,确定梁肆启已走,她闪身出来。
胡姬也激动不已,她打开箱匣,却呆呆愣住。
而凌钰奔过去,也傻了眼。
这箱匣里只有一个拨浪鼓,通红的鼓身,绘着蓝色的云纹,美得精致。胡姬握住鼓柄,再次啜泣道:“要还我就将至儿还给我,还这个破鼓有什么用!”
空气中还有余留不散的酒气,梁肆启喝醉了酒,用一把拨浪鼓打发胡姬,他果真醉得不轻。
凌钰失望地去握那拨浪鼓,甩动两侧坠的弹丸,鼓面敲击出空洞的乐声。这一声声敲在凌钰心上,都让她越发失望。她安慰着胡姬,“夫人不要哭,至少天子心中真的有你。此刻他给了这个鼓,兴许下一次就会将至儿交给你,将玺令交给你。”
胡姬双眸渐渐燃出光亮,喃喃道:“希望他会……”
凌钰将拨浪鼓装入箱匣,抱起箱匣放在胡姬妆台最顶端,她折回身来安慰胡姬,“夫人起来吧,地上凉。”
“你扶我去庭院中坐坐吧。”胡姬双目空洞无神。
凌钰小心搀扶她走去庭院,将她安顿在椅子上。
“院角那株扶桑还开着花么?”
回身望了一眼开得璀璨的朵儿,凌钰笑道:“嗯,还有!”
“你折一朵给我。”
凌钰跑去折下一朵,馥郁清香扑鼻而来,她折回身递给胡姬,胡姬却没有接过,“你帮我戴上它好不好。”
凌钰心中发酸,胡姬肯定是想起了聂征。轻柔地将那朵大红的扶桑花送入胡姬发髻中,凌钰笑着端详,“夫人很美呢。”
胡姬也笑,温婉的笑容绽放,一双美丽的眼眸泛出秋水波光。只是笑着笑着,她眼角落出泪滴,她声音干涩,“我真想至儿……”
最想要的却都是她一辈子再也得不到的,而她还这样辛苦地活着,忍受着自己所不情愿甚至憎恨厌恶的d人与事。凌钰忽然想,胡姬这样地活还不如死去,至少死去可以解脱,可以与至儿与聂征相见。
但是她不忍心,不忍心胡姬离开,她想要救胡姬,如果有那个机会,她一定要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