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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岑幼时在陌凉云洲长大,后来又去了昆仑之巅学道修法,昆仑之巅的掌门仙尊收他为徒,和其他仙尊一起不遗余力地教导他。
他年纪还小的时候,在修法一途上极为刻苦用功,每天至多睡三个时辰,从早到晚都有繁重的任务。
昆仑之巅的藏书浩如烟海,清岑的父亲还给他留下了不少手札,他有时会觉得这些东西一辈子都看不完,所以只能更加珍惜光阴,也更加勤奋努力,经常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。
后来他的法力临近巅峰之境,几乎不再需要进食,而今数千年已过,他其实不太记得自己从前喜欢吃什么。
不过掌门仙尊似乎还记得,而宁瑟对清岑的一切都很上心,于是曾经孜孜不倦地求教于掌门仙尊,将清岑的喜好刨根问底。
即便现在喝醉了酒,她连细节都记得很清楚:“汤羹里的糖不能放多了,最好再加一点蜂蜜,据说你小的时候偏爱甜食,从不吃有一点酸的仙果。”
言罢,她还打了一个酒嗝。
清岑从宁瑟手中接过装酒的竹筒,继而握上她细白如雪的皓腕,牵着她走上回去的路reads;进击的狐狸精。
百丈长街富丽繁华,回望千尺锦绣成堆。
宁瑟看花了眼,又听清岑同她说:“现在的喜好已经变了,你给我做什么,我就偏爱什么。”
“我还没闭关的时候,你很少和我说这种话,这种好听又很甜的话。”宁瑟走近他身侧,脚底晃荡了一步,带着几分醉意道:“你虽然讨人喜欢,却经常口是心非,其实有点磨人。”
她说得前言不搭后语,清岑却很明白她的意思,他停步松开她的手腕,她下意识地将他抓紧,像是柔软的蔓草缚住磐石,坚定不移地同他十指相扣。
因为宁瑟此番用力过猛,装在兜里的鸡蛋滚出来几个,然而鸡蛋尚未落地,便被过往流云稳稳托住。
清岑拿起那些鸡蛋,重新放回她的衣兜,很是云淡风轻道:“我以为说多了好听话,会显得更磨人。”
宁瑟仔细掂量了一下,竟然觉得很有道理。
也许是因为酒劲上头,宁瑟又打了一个酒嗝,然后开始翻起了旧账,“你有时候会故意冷落我,就好像刚才那样,忽然放开我的手,让我的脑子有点懵。”
“是么?”清岑道:“你现在走不稳路,我想把你抱回去。”
话音落罢,他又添了一句:“你之所以觉得脑子懵,大概是因为喝多了酒。”
清岑的话有理有据,让宁瑟十分信服。
月色和灯影交粹,星光也变得朦胧,杂声喧闹的大街上,有无数路过的陌生人。
宁瑟不太能看得见他们,漂亮的眼眸里只倒映了清岑,她好像站在一片无人之境中,抬起双手就将清岑抱住,随后又信誓旦旦道: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,你说的都是对的,如果不对也是我听错了,以后家里有大事都听你的,我攒的金银珠宝也全部送给你……”
这一席话,说得非常大声。
近处的路人纷纷回头,还有另一对逛夜市的年轻夫妻,听见这话也是一愣。
那娇俏的妻子跺了跺脚,伸手将她的丈夫推了一把,接着啐了一口道:“你看看人家!不能学着点么!”
宁瑟恍若未闻,捧着清岑的手搓了又搓,生怕夜风将他吹冷了,果真像是一位疼爱妻子的糙汉。
却听清岑在此时道:“你方才说的那番话,像是要娶我过门。”
宁瑟双手捧着清岑的左手,分外真诚地回答:“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,娶和嫁都是一个意思。”
清岑想了片刻,表示赞同道:“说的很对。”
树撩浮云,月明星灿,天外夜色似是更浓。
这晚返回宫殿时,宁瑟的脑子还不太清醒,她心想冥界的酒真是不容小觑,又觉得自己太长时间没喝酒,导致一向引以为傲的酒量有所退步。
一路上清岑将她打横抱着,她还有点不太习惯,拽着他衣襟质问:“你怎么不扛我了?”
清岑见她醉得不轻,低声安抚道:“下次再扛。”
宁瑟点了点头,得寸进尺地说:“那你把我抱紧一点,我还想离你更近。”
约莫一刻钟以后,清岑将宁瑟带回了宫殿,然而在踏进门槛之前,他松手把宁瑟放了下来reads;混在女子高校。
他身上的黑色衣袍略有松垮,镌刻暗纹的衣领敞开了几分,正是在回来的路上被宁瑟拽的,不过即便如此,也丝毫没有折损他的风姿。
殿外寂静如深林空谷,殿内已然点起了宫灯,宁瑟直觉有些不对劲,一时竟然不敢踏进华门。
冷风吹过她白里透红的脸颊,宁瑟心中更是紧张,她艰难吞咽了一下,暗道难不成此处有魔怪,但是冥洲王城乃是冥界君主的脚下之地,富丽繁华堪比天宫帝阙,怎么可能会出现凶残的魔怪,她感到有些匪夷所思。
正在此时,高大的宫殿华门被人猛地拉开,风中似乎参杂了寒意,月色映出一道颀长的人影,庭中灯盏也跟着左右摇晃,晃出一片交错的光晕。
宁瑟尚未抬头,便听到一声颇为耳熟的冷笑。
她诧然站在门前,结结巴巴地开口道:“哥哥……”
殊月无动于衷,根本懒得看她。
“你们打算何时成婚?”殊月理了理华服衣袖,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淡定,话中甚至还有点笑意:“届时会通知凤凰宫么?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,能参加天君殿下和宁瑟上仙的婚典,二位行事专断果决,远非我所能推测预料,在我收到喜帖之前,还得请你们给天外天的神仙赏个脸。”
殊月说这话的时候,面色并未改变,眸底不见半分涟漪,仿佛真的在随意地交谈。
他没有说一句重话,却把宁瑟吓得一楞一愣的。
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,殊月已然处于暴怒的状态。
他上一次处在这种状态,还是两千多年前的事,彼时宁瑟还是一只没化形的凤凰崽子,因为刚刚学会了喷火,所以胆子很肥到处惹事。
某个天朗气清的午后,她用爪子扒开窗缝,一头扎进殊月的书房,然后得意忘形地放了一把火。
当日的凤凰族奏折,以及房内的珍贵藏书,都在那片火光中化成了烟灰。
殊月得知此事后,表现得甚为平静,宁瑟刚被她母后教训了一顿,还被她父王敲了头,瞧见殊月这般豁达,她睁大双眼感激涕零,却不料殊月笑了一声道:“倘若再有下一次,我会拔光你的羽毛,落毛的凤凰不如鸡,你有机会亲身感受。”
然后一掌劈碎了梧桐木桌。
宁瑟的一双凤凰爪立刻吓软了,从那以后再也不敢踏足殊月的寝宫。
如今的情形似乎比当年还要严峻。
宁瑟打了一个激灵,觉得灵台甚是清明,连醉意都消散了很多。
为了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,宁瑟哈哈干笑了一声,只见殊月眉梢微挑,满腔怒火似乎要压不住了。
“哥哥!”宁瑟挡在清岑面前,试图圆场道:“清岑和我们都是一家人了,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妹夫,至于婚期事关重大,肯定还要和父王母后一起商讨,我有些事没和你们说,其实是为了、是为了……”
宁瑟绞尽脑汁,最终很苍白无力地解释道:“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。”
“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,你母后知道了差点晕过去。”殿内传来奕和仙帝的声音,兼带着点隐忍不发的怒意:“将来你要是有了女儿,她也像你这般意气用事,连亲生父母都不告诉,就和人登记了姻缘簿,你看你自己会不会被她气出病。”
宁瑟闻言低头反省,她一向擅长换位思考,今次这一番沉思下来,她果然觉得分外羞愧,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:“我对不起母后,她现在怎么样了?”
殊月嗤笑一声,冷冷接了话道:“母后她没事,就是不想看见你reads;与美女同居的日子。”
宁瑟的心头仿佛中了一箭,当即回话道:“等她想见我了,我再去和她认错。”
“是我的错。”清岑忽而开口道。
他牵过她的手,一番致歉的话也说得坦然:“瑟瑟年纪还小,是我考虑不周,因此牵累了她,返回天界以后,定当上门赔罪,以求将功补过的机会。”
宁瑟怔了一怔,愣愣看向清岑,她深知他一向高傲,现在却说了这般退让的话,着实让她心头一软,甚至很想将他抱住。
可惜清岑的话并未打动殊月。
殊月唇角微微上挑,漫不经心道:“你这算盘打得真好,反正我妹妹已经是你的人了,左右逃不出你的五指山,你事后再道一个歉,是非恩怨都能一笔勾销。”
尾音拖长几分,不知含了笑意还是讥讽。
因为清岑正牵着宁瑟的手,宁瑟忍不住将他的手摸了摸,回想刚才殊月所说的话,她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感叹道,她确实逃不出清岑的五指山。
却也甘之如饴。
“要说是非恩怨,我也做得不对。”宁瑟垂眸看向地面,接着坦白道:“我去昆仑之巅是为了清岑,去北漠战场也是为了他,我只想着要把他拐到手,结果惹出了很多麻烦……”
话说到这里,宁瑟目光一凛,挺直了腰杆道:“现在好不容易到手了,我必须对他负责,我们凤凰族向来敢做敢当,我也万万不能始乱终弃,这不仅对不起列祖列宗,更加违背了天界神仙的道义。”
这番话被宁瑟说得正义凛然,乍听上去很有震慑力。
然而殊月看她的眼神,却像是在看一只刚破壳的凤凰崽,丝毫没有被她震慑的意思,“你闭关了上百年,兴许不曾听说过,清岑在仙界有个薄情寡性的美名,没几个女仙胆敢对他有非分之想。”
宁瑟闻言愣了愣,神情变得有些复杂。
“并非你想象的那样。”清岑顿了一下,坦诚相告道:“你闭关的那些年,我惦念的人只有你。”
殊月静了一阵,半晌忽然笑了,“曾有几个女仙仰慕清岑的威名,不远千里来到陌凉云洲,却被清岑的侍卫扔飞了,此举出乎常人意料之外,也让天君殿下收获了薄情冷心的赞誉。”
话中嘲弄不言而喻。
清岑没有接他的话,似乎并不打算解释。
那几位仙女都是一贯风流的性子,她们并非仰慕清岑的威名,而是仰慕他的美色,不远千里来到陌凉云洲后,表情达意的话尚未说出口,就被几个侍卫一把扔飞了。
宁瑟不禁想到了从前,那时她对清岑何等狂热,却没有被他的侍卫扔飞,可见清岑一开始就对她与众不同,她心中有点高兴,但见殊月神色冷峻,她又努力收敛了高兴,一本正经地和清岑道:“仙女的脸皮比较薄,直接把她们扔飞,有点不太尊重人。”
话虽这么说,她的双眼却闪闪发亮,好像非常赞成他的举措。
殊月见状,已经没了说话的心思,拉起宁瑟的手就往殿内走,转身之际还关上了宫门,颇为客气道了一句:“天君殿下慢走不送。”
可惜这道宫门,它辜负了殊月的期望,没能将清岑挡在外面reads;我的猛鬼新娘。
清岑捏碎了锁门的铁环,重新打开宫门以后,轻而易举地踏进了内殿。
殿中不仅有宁瑟的父王,还有她的母后,现下又多了殊月和宁瑟,以及不请自来的清岑。
奕和仙帝端坐上位,慢悠悠开口道:“若非今日收到了天帝的来信,我还不知道要被如何蒙在鼓里。”
宁瑟向她母后投去真挚的目光,希望她母后能帮着讲一讲话,然而她母后一手扶额,仿佛根本没注意她的凝视。
宁瑟觉得自己孤立无援,后退一步时刚好撞上清岑。
恰在此时,宁瑟她母后开口道:“事已至此,生气也什么用,阿宁你和我说一句实话,为什么非要嫁给他?”
她的母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曳地三尺的华裙衣摆拖了很长,发髻上的宝珠钗也熠熠生光,“如果是一时冲动,现在反悔还来得及,你年纪尚轻阅历也不足,往后能选择的路还有很多。”
清岑伸手揽上宁瑟的腰,但因她的父母和哥哥都在这里,他没抱多久便松开了手。
宁瑟抬头看着她母后,实话实说道:“我和清岑待在一起,经常觉得好高兴……”
她思忖了一小会,又忍不住续话道:“既然都这么高兴了,那不如就成个婚吧。”
“你觉得婚姻大事就这么简单么?”殊月眸色幽静,笑意几乎敛尽:“蛮荒北漠的战场上,他有两个月对你不闻不问,你忘了我还记得清楚;你闭关上百年以来,他不曾来过凤凰宫一次,即便父王不让他进宫,他要是真的想来,谁又能拦得住?你闭关结束的第一日,他在天宫帝阙对你紧缠不放,然而转眼两三个月过去,他又忙得不见人影。”
殊月半靠着玉石墙壁,右手搭上沉香木桌,那光洁的桌面隐现裂痕,他又蓦地失笑一声:“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我倒真心觉得,这样的神尊我们凤凰族高攀不上。”
宁瑟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来辩解,然而酝酿了半晌,终归是被这段话堵得哑口无言。
却不料清岑接了一句:“她闭关的时候,我经常来看她。”
殊月微抬了下巴,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,满含质疑地问:“为何我不知道?”
宁瑟同样感到惊诧,因为她也不知道。
奕和仙帝却轻咳一声,接着搭了一腔:“我见过他几次,一般都是在夜里,他站上一整晚就走,倒是没有烦过人。”
随后又问了一句:“你究竟来了多少次?”
清岑平静如常道:“数不清了。”
宁瑟的心尖颤了颤,她抬头看着他问:“我闭关的地方在摘星楼的顶层,你一般都是站在楼顶吗?”
“楼顶或者墙边。”清岑与她对视片刻,眸中没有波澜,却映着她的影子,“离你最近的地方。”
殿内灯影流光,纱幔垂荡,木柜上卧着一方兽炉,浅檀香飘逸而出,那香炉是个赤犁兽的形状,腆着个很大的肚子,代指心宽体胖之意。
宁瑟脑中灵光一闪后,坚定地牵上了清岑的手。
奕和仙帝的话并未讲完,他正准备和清岑说一些重话,将这小子好好教训一顿,就听宁瑟措辞含蓄道:“如果不嫁给清岑的话,我可能要在凤凰宫养龙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