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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武刚刚结束,门外仍然站了不少人,又因为战局的结果出人意料,庭前交杂了一片喧闹声。
天乾山的弟子们万万没想到,他们声名在外的大师兄会输给一个默默无闻的姑娘,一时有些难以接受,同时感到面上无光。
但他们转念又想,倘若是自己和宁瑟过招,也许几个瞬息都撑不下来,那一腔羞愤之情就平复了许多。
再看他们大师兄,此刻正笔直地站在庭院内,虽然输得十分彻底,却仿佛有种一点也不想走的意思。
萧若的确不是很想离开。
他嗜武好学,向来眼高于顶,今次却被宁瑟一举击败,又目睹了清岑一手压下反噬,心中很有一番惺惺相惜的感慨。
萧若从前并没有见过清岑,只是听说过清岑的名字,当下乃是初次相见,对方又救了他的命,思索片刻后,他缓声道:“多谢仙友方才出手相助,改日若是有空,定要登门拜谢。”
却不料清岑很是平淡地回了一句:“我顺手而已,你不必如此感激。”
“顺手而已”这四个字,让萧若着实一愣。
楞完了以后,他依然客气道:“还是要多谢你。”随后又看向宁瑟,“你刚才把剑落在地上了,我把它带了过来。”
宁瑟瞧见清岑以后,扔下剑直接跑向了他,萧若捡起剑送到她眼前,她有些意外,抬手收了剑,顺便同他道谢。
递剑时,萧若的手指碰到了宁瑟的手背,他顿了一瞬,接着伸开五指,摸到了她的整只手。
宁瑟的手白白净净,但摸上去并不像诗经里所说的“手如柔荑,肤若凝脂”,因为常年握剑修法,手上有几处薄茧,虎口还有一道半寸长的疤。
萧若收了手,低头又对上宁瑟不解的目光,顿时耳根微红,仿佛被摸了手的人是他。
月下草木迭影,风声微不可闻,远望天际的浮云,似乎遮掩了半边星光。
萧若本本分分地站在原地,忽然感觉有些冷。
“这些式魂要怎么办呢?”宁瑟挨近清岑,靠在他身侧问道:“还会反噬吗?”
她低垂着头,凝神打量那六只式魂,脸上肌肤胜雪,眼睫浓密卷翘,显得十分讨喜。
清岑看她一阵,应了话道:“丝毫不会反噬,完全可以物归原主。”
言罢,竟是十分友好地将那六只式魂递给萧若,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。
萧若抬头,见清岑泰然自若,便伸了手去接。
方才清岑和宁瑟说话时,萧若略微听到了他们的对话。
萧若以为,清岑定是心情不好,才会讲了类似“我不想说了”这种闹脾气的话,而今,却见清岑如此友好,他不禁反思自己定是想多了吧。
手指碰上式魂的那一瞬,当空忽然有道惊雷划过,清岑揽住宁瑟的腰向后瞬移了三丈远,刺目的蓝光倏尔闪过,接着就是轰然一声巨大无比的雷响。
那雷光刚好劈中了萧若。
不远处有天乾山的弟子惊叫出声:“天哪!大师兄!大师兄你怎么样了!”
嘈杂的人群在这一瞬寂静。
纪游拢着衣袖站在院门边,瞧见萧若以后,先是吓了一跳,而后唏嘘不已:“哎呦我的天,他的形象全毁了。”
庭院正中央的位置,萧若拎着六只式魂立在原地,衣衫褴褛,满面黑灰,神情也很错愕,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天劫。
他的师弟师妹跑了过来,慌张不已地问道:“大师兄,你还好吗?”
玄阴仙尊不甚在意地笑了笑,站在人群不远处插话道:“不用担心!那是最轻的天雷,根本没伤到筋骨,休养个两三天,就能活蹦乱跳了!”
纪游有些不信,挨过去问:“可是师尊啊,他的头发都炸了起来,休养两三天也能好么?”
“管头发作甚。”玄音仙尊道:“我们修法之人,不能过于注重外貌。”
纪游啧了一声,向萧若投去无比同情的目光。
萧若怔然回神后,提起六只式魂,心怀不平地看向清岑:“方才为何诓我?既然没有反噬,怎的……”
“你误会了。”清岑道:“我不过打算将它们还给你。”
一边说一边往外走,似乎受了委屈要拂袖离去:“哪里想到它们还不认主,瞬间引来了天雷。”
走了一半又说:“我若是想害你,方才为何要救你?”
话中带着冰冻三尺的冷意,和不被理解的怒气,俨然一位被误解的好心人。
听到这里,萧若的师弟也不禁奉劝道:“大师兄,你别误会人家了,他刚刚救了你,也不想你被雷劈的啊!”
一旁的师弟师妹也纷纷附和:“大师兄,你别难过了!”
“大师兄,你看开点吧,别冤枉了好人啊!”
“大师兄,不能因为天雷只劈了你一个人,你就迁怒别人啊!”
萧若心中涌上一口血,几乎要当场喷出来。
他明知自己被诓,又想不出话来辩驳清岑,强自镇定一会后,他终于冷静了许多,而后抬头看向清岑,冷冷问道:“莫要扯东扯西强词夺理,我只问一句,方才那阵天雷是不是你召唤来的?”
清岑停步站在树下,侧目看着他道:“你质问我的话,难免叫人寒心。”
语调虽清冷,却掷地有声。
话音一落,萧若的师弟便扯着萧若的袖子道:“大师兄,我们都知道你被天雷劈了心里难过,但真的别迁怒无辜的人了……”
萧若无言以对,低头静了一阵,觉得自己没被天雷劈伤,却要被清岑的话气出病。
宁瑟从来都是完全倒戈在清岑这一边,即便她当真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,心里还有些难以名状的羞愧,也只是开口说了一句:“既然萧若仙友负了伤,还是早点回去休息调养吧。”
众位天乾弟子连连称是。
萧若和他的师弟师妹们离开以后,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了,宁瑟再偏头看向清岑,见他神情冷淡地立在树下,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。
几步开外处,有个面颊泛红的女弟子,揪着衣袖似乎打算走进,她的眼波脉脉含情,并且毫不避讳地望向清岑。
清岑冷然看她一眼,没什么兴趣地侧过了脸。
那女弟子受了打击,原地一跺脚后转身悲切地跑了。
宁瑟见状有些好笑,抬脚走到他身旁,挨着他问道:“你今晚是不是不高兴啊?”
“没有。”清岑矢口否认:“我很高兴。”
宁瑟哈哈笑出了声,一拍他的手臂道:“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口是心非的样子。”
清岑挑眉,侧目看向她。
月光澄澈如水,庭中有花影流云,她安静地站在树荫下,双眼明亮更胜星辉,他没有说话,却忽然理解了花前月下这个词的意思。
宁瑟挨着他站着,抬头看了一会天,又轻声道:“没想到今晚你会来这里,你是来找我的吗?”
清岑确实是来找她的。
他听说宁瑟要和天乾山大弟子斗法,并不是非常放心,于是特意来了这里。
然而宁瑟问了这个问题以后,他却这样回答:“我路过这里,恰好碰上了。”
宁瑟有些失望,应道:“哦,那真是很巧啊。”
“机缘而已,你平日没事,多参悟些道法。”
“也许别人悟道的时候,喜欢独自静坐,我悟出道理最多的时候,都是和你在一起啊。”
清岑闻言便失了声。
倒不是因为无话可讲,而是因为宁瑟踮起脚尖,亲了他的侧脸。
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这种体会,一时竟然懵在了原地。
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,眼底映着皎洁月色,像是被定格了一般,任她为所欲为。
宁瑟贼胆乍起,踮起脚尖又亲了他一下。
红润的唇贴着他的脸,像蜻蜓点水,却食髓知味。
清岑依然没有反抗。
宁瑟心里十分高兴,侧着脸贴上他硬实的胸膛,发觉他的心跳有些快。
“亲够了?”他问。
“嗯!”宁瑟答:“我是个习惯细水长流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