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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城不大,但是陆沉鄞从乡下开到防疫站也开了足足大半个小时。
给梁薇消毒打针的是一位中年女医生,看起来还算面善。
她坐在床边上,医生在给她腿部消毒包扎。
医生开玩笑的说:“这狗咬得挺重的啊。”
梁薇说:“是啊,像是我抢了它的狗粮一样。”
陆沉鄞站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梁薇。
医生说:“姑娘你倒是心态好,你看看你男朋友的脸色,肯定担心的不得了吧。”
两人都是一怔,梁薇随即微微一笑,仰起头看向陆沉鄞,“你板着脸干什么?”
陆沉鄞低下头说:“担心。”
梁薇拍拍他的手臂:“没什么好担心的,我不讹你们钱的。”
他说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......”
医生收起碘酒去洗手,说:“这哪有男朋友不担心女朋友的,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,你男朋友一定格外心疼。放心吧,不会留疤的。”
陆沉鄞那句她不是我女朋友还没说出口,医生打断,对梁薇说:“把裙子往下拉点。”
陆沉鄞转身想出去等,梁薇拉住他的手腕,神情自然的道:“别走,我晕针,你扶着我。”
手腕处传来梁薇的体温,那样温暖,她虽然表面看上去很随意,但是略微颤抖的手已经完完全全出卖了她。
他望进她的眼眸里,抿着唇,沉默了一会,没再跨出脚步。
梁薇站在他面前,低着头把裙子往下拉露出臀部的一角,紧接着屁股一凉,是酒精棉的触感,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,双手不自觉的抓住陆沉鄞的肩膀,陆沉鄞僵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忽然不知如何是好。
以前带小莹打针的时候他都是抱着的,可是眼下他却不敢伸出手。
怀里的人使劲在贴近他,当针扎进肉里的那一刻,梁薇完完全全的抱住了他,埋在他胸膛里,嘶了一声。
她叫出声的那一秒陆沉鄞立马拍她的背,动作很柔和,他一直看着天花板,不敢乱挪眼睛。鼻息间除了房间里消毒水的味道,还有梁薇身上的香味。
他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,又看到明晃的日光灯,有只小飞虫飞来飞去似乎在寻找落脚点,想靠近灼热的灯,却又不敢,以此循环,一直在徘徊。
梁薇紧紧依附着他。
他努力抚平她紧绷无比的身体,道:“没事了,很快就打完了,就跟蚊子咬一样。”
每次小莹打针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哄的,虽然不怎么有效果。
她身体忽然一软,陆沉鄞赶忙揽住她的腰,牢牢的禁锢在自己怀里,她的喘气声越来越重。
“还好吗?”
梁薇闭着眼,喉咙发不出音节。
医生拔出针头,把酒精棉按在伤口,对陆沉鄞说:“你按着。”
陆沉鄞眨了眨眼睛,不知所措。
医生说:“快按着,按个三分钟。”
陆沉鄞瞥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按住棉花,不敢和她有任何肌肤的接触。
梁薇靠在他怀里一句话都不说,他能感受到她在浑身颤抖。
梁薇几乎是摊软在他怀里的,她的腰很细又很软。
陆沉鄞像尊木雕,不敢越过雷池一步。
这是他...第一次抱女人。
这三分钟一晃就过,他从未觉得时间可以如此短暂。
陆沉鄞帮她拉好裙子,轻声问道:“现在好多了吗?”
梁薇有气无力的摇头。
她的脸色确实不好,唇色泛白,额头虚汗阵阵。
医生说:“扶她出去透透气,这是药水,还要再打四针,你们是来我这里打还是自己回去找别的医生打?”
梁薇吃力的睁开一只眼,说:“我带回去。”
“记得要冷藏,不要就没有药效了。这一个月里不要吃辛辣的东西也不要抽烟喝酒,多注意着点。”
陆沉鄞接过袋子,道了句谢扶着梁薇往外走。
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真的支撑不住了,捂着嘴踉踉跄跄的跑到花坛边干呕。
“我去给你买水。”他边帮她顺气边说。
“不用......”
吐完她撑在花坛边上呢喃道:“我要死了......”
她头发凌乱的散着,像个醉汉一样胡言乱语,陆沉鄞握着她的腰肢努力托住她,他说:“我抱你去那边的长椅坐坐。”
他用嘴叼住马夹袋,横抱起梁薇。
梁薇在他怀里躺尸。
防疫站前面有个小花园,栽种了些夜来香,花香杂夹着香樟树的香味随着风飘荡,夜晚寂静,偶有虫鸣,长椅设在一颗大香樟树树下,椅子上落了好几片叶子。
陆沉鄞掸去落叶,将梁薇放下,自己也坐下,还没坐稳梁薇就靠了过来,嘴里还念叨着那句我要死了。
他说:“等会就好了”
梁薇靠在他肩头不再说话,他猜她是真的很难受。
前方的鹅卵石小路凹凹凸凸,细缝里残留着腐烂的落叶,空气里既有夏的味道也有秋的气味,既燥热又静凉。
月光很明亮皎洁,即使这里没有路灯,可是还是能看得清周遭的树木和道路,光散落在他们身上折射出一种淡蓝色的光晕,宁静而美好。
他侧头,看到梁薇白净的脸,她脖子里的项链坠子深深的往下坠,定格在幽深的沟壑上方,她穿的衣服领口挺大的,梁薇的裙子很短,差不多整条腿都暴露在外,他们靠在一起,陆沉鄞看到了明显的色差,她的皮肤真的很白。
这也许不单单是种色差。
他挪开视线收拢手臂,手轻轻拍着梁薇的侧肩,试图缓和她的痛楚。
两个人坐了很久,久到陆沉鄞的肩膀开始泛麻,他一度以为她已经睡着了。
陆沉鄞打算叫醒她的时候梁薇突然睁眼,丝了一声。
一针要难受这么久,那种黑天昏地的感觉就像是世界末日来临,她喘不上气也走不了路,真的是快要死了的感觉。
梁薇起身扶了会额头开始整理衣服,把上衣衣摆塞进裙子里,刚才他只是帮她拉好裙子而已。
陆沉鄞站在她后面,说: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车子抵达小镇的时候梁薇突然要求他停车。
已经八|九点了,乡下的人都睡得早,就连超市都已经开始准备打烊,小镇安宁一片。
梁薇指着那家门口闪光的小旅馆说,“我今晚睡那里,明天你来接我,我回去拿车。”
陆沉鄞瞧着那家小旅馆,目光迟疑,问道:“你确定要住这里?”
“这里怎么了?”
他说:“这里...不太好。”
梁薇挑眉,“哪里不好?”
陆沉鄞:“旅店隔壁是洗脚房,你知道那种地方是干嘛的吗?”
“奥~你说这个啊,我当然知道那种地方是干什么。你去过?”
他摇头,“那里不干净也不安全,我没去过,你也别去。”
梁薇:“一路上也没看见其他旅舍或者宾馆,这里也离你那边最近,我明天还有事情,住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陆沉鄞看着前方,车里没有灯光,很黑,只有路边一盏大路灯的光线隐隐约约穿透进车里,梁薇看不清他的神情,只是莫名觉得有点沉闷。
他似乎酝酿了好久,开口时微微吸了口气,说: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,可以睡我那边,我的意思是睡我的房间,我睡车里就可以了。”
梁薇歪着脑袋看他。
陆沉鄞说:“我被套什么的前几天刚洗过,我也挺爱卫生的,绝对比旅馆干净。而且旅馆里进进出出的男的太多了,你...不安全的。”
梁薇:“你让我睡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就安全了?”
“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对你负责。我们在那里住了两年了,周围的人都认识我们,你要是出什么事,我们绝对逃不掉的,我们真的是好人。”他沉着的解释着。
梁薇嘴角噙着笑意,随意道:“好,那就睡你家。走吧。”
陆沉鄞没想到她会答应的那么豪爽,在他印象里这种外表精致的女人都很难搞的。比如镇上杂货店的老板娘,打扮得很美,可是脾气却坏得很。
夜色越来越深重,拂过的风也开始带有凉意,梁薇摇上窗户阖眼休息。
车子行驶在道上,每路过一个路灯梁薇眼前就划过一道光晕,她整个人开始放松。这里不同于城市,让她莫名有种放松感。
梁薇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在下着小雨,细密的雨爬满了玻璃窗,窗外的影像开始扭曲,夜彻底的黑了。
她捏着鼻梁问道:“我睡了多久,怎么还没到。”
“不久,才几分钟。拐过前面那个路口就到了。”
梁薇伸了个小小的懒腰,打趣似的问道:“我睡你们那边,你家人不会有意见?”
“不会的,他们都是好人。”
夜太黑,梁薇只能看清他大约的一个轮廓。
车子驶进小院的时候门口有只狗在叫,似乎被栓住了,一直蹦跶却跳不出绳子的范围。
陆沉鄞熄火拔钥匙,说:“不用担心,舅舅把那只狗牵起来了。”
听到车的动静,李大强和葛云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,梁薇站在陆沉鄞身后,她左顾右看,瞥到不远处的屋檐下有个人影,雨水顺着砖瓦滴下。
陆沉鄞看得出她的踌躇,轻声道:“进去吧。”
“愣着干啥,快进屋,下雨呢!”葛云招呼着两人进屋。
站在西北方向小屋门口的蛤|蟆静静的看着他们,满是皱纹的微笑下露出一口黄牙,梁薇认出他,捂着裙子进门。
刚进屋梁薇就闻到一股柴火的味道,屋子左墙角是个灶台,里面角落堆着很多木头和干柴。
陆沉鄞和李大强说了缘由,夫妻二人点头同意。
“你先进去休息,我烧点水给你洗脸洗脚。”陆沉鄞走到灶台边打算生火。
李大强示意葛云让她把梁薇带进去。
梁薇:“没关系,我在这坐一会等着就可以了,麻烦你们了。”
葛云和李大强对视一眼,默着声一同回房。
梁薇走到灶台边,他在把水舀到锅里。
他说:“热水只能用这个烧,煤气灶刚烧晚饭的时候坏了,电水壶前天也被孩子弄坏了。”
梁薇望着黑色大锅里的水,很清澈,“没关系,只要水开了都是干净的。”
这个灶台看上去很有一些年代了,台面是老式的浅绿色瓷砖,边角已经有缺口,最左边放的是一个红色的水壶,上面的墙上贴着财神爷的画像,再上面摆有香烛。灶台的颜色主要是蓝绿色,摆香烛的那个背景墙花纹是几朵盛开的牡丹花,虽然上面已经积灰,但是仍然看得出其中的风采。
陆沉鄞舀了一锅水,盖上锅盖,绕到灶台后面开始生火,他徒手折段一截不算细的木枝塞进灶炉里。又拿过柴火和废纸,引火点燃。
炉子里冒出的火光照在他脸上,光影在跳动,他的五官清晰的呈现在她面前。
梁薇在他身旁坐下,望着炉子里熊熊的火光有些出神。
干柴堆里时不时散发一种霉味。
陆沉鄞双手握在一起搭在膝盖上,说:“这里味道不好,去桌子那边坐吧。”
他低着头,说话声音也不大。
梁薇捡起地上的枯枝扔进炉子里,“没关系。”
他说:“这里脏。”
“不脏。”
陆沉鄞偏头看她,足足愣了好几分钟。突然,他起身,跑到外面拎着马夹袋进来,放进冰箱里。
那台冰箱看上去倒是很新。
她仰望着他的背影,橘色的大吊灯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,梁薇脑袋里忽然冒出四个字。
熠熠生辉。